上周五，沙亚南高庭宣判一名10岁的无国籍女童为马来西亚公民。该女童一出生就被抛弃，亲生父母无处可寻，之后被一对本国夫妇领养，但报生纸上注明其为“非公民”。  

马来西亚联邦宪法附表二第三部分的第19B条文，赋予当局“预设弃婴的生母在此永久居住”的权力，高庭以此为依据，谕令出生与死亡登记处的总注册官于14天内，重新发给该女童报生纸并将之登记为公民。这名法官的判决非常公正。

英国殖民主义的历史固然充满剥削，暴力和压迫，但这个前帝国也深具宪政传统，因此当年从马来亚撤退之前，在新宪法内置入保障任何人都有机会成为公民的条文。

沙亚南高庭法官所引用的正是其一，即“在任何地方被发现的任何弃婴，除非有相反证明，均应推定为在此永久居住的母亲所生... 被发现的当日应被视为其出生日期。”

早在2021年11月，联邦法院已就第 19B 条做出了一项关键裁决，声明此条文旨在避免马来西亚土地上的任何无国籍状态，阐明必须扩大诠释，哪怕是“被遗弃在垃圾槽、婴儿置放所、公共或学校的厕所甚或礼拜场所等”的弃婴，即使其生母身份不明，也应包含在内，否则只会导致更多孩子陷入无国籍状态，加剧儿童失学与贫困的问题。

当时率领做出这项标杆性裁决的，正是之后判前首相纳吉入狱的联邦首席大法官东姑麦润。

讽刺的是，凡事必曰“昌明”的所谓团结政府，去年中就准备在国会提呈宪法修正案，把这条保障弃婴获得公民权的条文完全剔除，毫无人道可言。

我至今仍然无法相信一个在国际上为巴勒斯坦人“伸张正义”的政府，同一时候可以在国内推动倒行逆施的宪法变更，那不叫做修正，而是赤裸裸的“修歪”。

我们不时在报章或其他媒体上得知弃婴的新闻，因此内政部的目的或许是为了遏制日益增多的未婚生子个案，还有沙巴州无证小孩人数众多的难题。

但小生命是无辜的，不应该承受父母违反法律的后果，这也正是当年制定马来亚联邦宪法的《里德委员会》(Reid Commission)的原意。随着马来西亚于1963年成立，新宪法加入与沙巴和砂拉越相关的条文，其他部分基本上保留。

最近大卖座的本土电影《富都青年》，罕有谈及无国籍人士的困境。遗憾的是，士布爹国会议员郭素沁作为资深从政者，竟然也符合官腔，在一场《富都青年》的放映会上表示身份证是“特权”，不可随便发给，还把移工和难民扯进来混为一谈，完全模糊了焦点。

核心问题是身份证是基本人权，不是什么“特权”，但很多应该得到身份证的人，因为官僚作风或官员刻意刁难，始终无法如愿，也因此在就学，就业和就医方面困难重重。

《富都青年》的剧情没有清楚交代究竟那对兄弟如何成为无国籍，但我很肯定如果政府成功修改宪法，剔除第 19B 条文，将会制造更多“富都青年”。

因为这部戏而落泪的观众，如果没有意识到这个可能的严重后果，反而坐看政府通过法案，我只能说他们的眼泪是白流了。

* 唐南发，标准猫奴，自由撰稿人。研究兴趣范围包括难民与移工议题，以及东南亚区域政治，视人道主义为国籍（humanity is my nationality）。热爱阅读，下厨，骑车和了解世界各国茶酒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