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爆出全球最大手套制造商顶级手套（Top Glove）员工之间发生新冠肺炎感染群的消息，其中染病者以外籍工人占了绝大多数，社会焦点顿时转向了移工的住宿环境。

早在疫情爆发之初，我就提到新加坡当时的情况足以让同样依赖移工的马来西亚引为借鉴，即时关注各个领域移工的生活条件。如果先进而富裕的新加坡尚且允许大批移工住进一间狭小的房间，进而引发感染，马来西亚的情况更令人担忧。可惜我们从政府到社会既需要移工，却又不视他们为社会的一分子加以善待，轻则忽视他们的存在，重则将所有社会问题都归咎到他们身上，许多雇主更是加以廉价剥削，如今总算恶有恶报，集体承担漠视移工权益的后果。

关于马来西亚境内移工恶劣的状况，国际上早有大量报道。例如英国的《卫报》于2017年2月2号的专题中，引述一个名为Lapcha的尼泊尔移工的话，指他位于吉隆坡近郊的厂商让数百名来自尼泊尔，孟加拉和缅甸的工人挤进一个住处，共用两个厨房，厕所连门都没有。公司也不给移工们提供床垫和被子，只给了一张铁架床。 

同样是英国的第四台 (Channel 4) ，在今年6月16号的纪录片中更具体报道了为英国公家NHS医院提供医务手套的顶级手套亏待移工的内容，其中包括低薪长时，甚至违反马来西亚的《雇佣法令》，让移工大幅度超时工作，非法扣除薪水，以及高达24名移工住进一个房间的惊人安排。同一时期，顶级手套的季度盈利飙升了366%，举国上下都在抢购其股票。

顶级手套的争议不止于此。美国海关与边防局于今年7月以涉嫌强迫劳动为由，向顶级手套子公司顶级手套私人有限公司和TG Medical私人有限公司生产的用后即弃手套发出暂扣令，其货品不得入境美国。顶级手套虽然否认，最终依然同意给每个被迫缴付中介费用的移工赔偿两万令吉。 

或许有人会问：为员工提供合理的居住条件有那么难吗？关键就在于马来西亚很多的法律既然过时又具缺陷。

短命的希盟政府没做对几件事，其中一件是前人力资源部长古拉任内，在国会提呈并通过了《1990年雇员房屋福利最低标准（修正）法案》(俗称446法令)，把雇员住宿的基本要求所涵盖的领域扩大到所有产业。

换言之，在修正以前，446法令只适用于种植业的园丘和矿场宿舍。即使马来西亚从1980年代开始大量引进外资设厂，建筑业和制造业雇主却依旧不受法律规范，无需为工人提高符合国际标准的住宿条，一直为国际人权组织所诟病和批判。

而原有的法令内容为何？即规定每个工人应享有一张不少于1.7平方米的床位；若是双架床，就得保持上下铺之间不少于0.7米的空间。床垫的厚度至少4吋，也必须配给被子，枕头，床单和供个人使用的储物柜，外加对休闲设施以及卫生安全等的规定。这些根本就是很基本的要求，许多厂商因为当时不受制于法律而视若无睹，因此才会发生Lapcha和他的同事们住得比在家乡还糟糕的侵权事件。

耐人寻味的是，尽管古拉成功修改法令，当顶级手套于两年前刚面对强迫劳动的指责时，他却挺身而出加以驳斥捍卫，而非指示人力资源部属下的劳工局着手调查，完全有违其部长的职责与身份。 

希盟通过的446法令修正案终于在今年9月1号落实。虽然实行时期尚短，鉴于法案在将近一年半前通过，所有厂家和雇主其实已经没有任何借口拖延，否则势必衍生更大的公共卫生灾难。

最后必须一提的是，446法令仅适用于西马半岛，因为沙巴和砂拉越分别有各自的劳工法令。虽然东马二州之前曾表示愿意修正相关法令，即沙巴的劳工法令第67章，砂拉越劳工法令第76章，如今却没有下文。国盟政府务必跟进敦促，统一规范全马的员工住宿规定，以避免重演工人集体感染疾病的悲剧。
 

* 唐南发，标准猫奴，自由撰稿人。研究兴趣范围包括难民与移工议题，以及东南亚区域政治，视人道主义为国籍（humanity is my nationality）。热爱阅读，下厨，骑车和了解世界各国茶酒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