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南发专栏】公务员不是爱国愤青


唐南发

笔者认为,公务员有权对不谙马来语的公民不满,可以私下抱怨。(档案照:透视大马)

我曾经有个马来同事,父亲因为在海外做生意,她因此自8岁开始在国外生活,直到大学毕业,家里结束海外业务后回国生活。

可想而知,在国际学校读书的她,英文是第一语文,法文也还可以,却只会说日常的马来话,阅读和书写非常困难。在联合国工作期间,偶尔必须用马来文发电邮给政府部门,她都得请其他同事帮忙;有一次办公室想安排她到移民局讲解难民课题,她马上婉拒,因为她根本无法使用正式的马来话表达看法。

基于彼此曾在欧洲的生活经验,我们共事那段时间经常聊天,很多观点也接近。我的马来文当然不及许多爱国份子好,但基本书写和阅读没太大问题,她竟然表示羡慕。

近期,媒体报道母女两人都在新加坡受教育而不谙马来语,遭官员无礼对待的新闻。(档案照:透视大马)

于是我和她分享我人生中第一次在新山的移民厅申请护照的经历:只因为官员说的不是“标准”马来话,而是带有某州方言口音,我要求他重复,对方一怒之下,把我的身份证丢到地上,说我不尊重马来话,要我重新填表排队。

作为独中毕业生已是原罪,不谙外州马来口音更是罪加一等,但我当时为了顺利去英国,只好忍住心中的怒气,把身份证捡起来,按照指示办事;陪我一起去办护照的女同学见我受辱,竟然生气落泪,我还得安慰她。我最终当然成功办了护照去了伦敦,开启了我精彩的人生。

前同事听了我的年少经历,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她的马来文尽管不好,也未曾遭公务员恶言相向。我开玩笑说:“当然啊!你既是马来人,家里人又有头有脸,怎能体会我们这些市井小民的困难。”她顿时尴尬脸红。

我还记得我说市井小民的时候,用的字眼是marhaen,她居然问我那是什么意思,我只好告诉她这个字源自阿拉伯文的“人民”,下来的谈话内容是她不断宣泄对马来社会阿拉伯化的不满。

新山移民厅那段经历,应该让我对马来西亚这个国家极度厌恶,结果却是相反,我因为1990年代末期的烈火莫熄运动,而决定“回国”暂居,再也没有离开(但无法保证未来不会离开)。

最近读到某位女士带着女儿到新山城市转型中心办护照,却因为母女两人都在新加坡受教育而不谙马来语,遭官员无礼对待的新闻,感同深受。30几年过去,世事如棋局局新,这个国家的一些事情竟然快50年不变。我人不在现场,无法确定该名女士的遭遇是否和我雷同,或许真是一场误会。但马来西亚的公务员恶劣对待外籍配偶,外籍劳工和非马来人,已是司空见惯,即使真有其事也不让人意外。

我可以退一步,同意马来西亚公民有义务学习马来话,于己于人都有好处。但公务员不是爱国愤青,应该照章办事,而非以马来文的流利程度来确认他人的公民权。

不谙马来话的穆斯林传教士扎基尔奈克(Zakir Naik)受马来群众的欢迎。(档案照:透视大马)

公务员有权对不谙马来语的公民不满,可以私下抱怨,甚至去国盟的场合表达愤慨,煽风点火,加油添醋地批评非马来人不爱国,但个人情绪不应该表现在公务上,因为无论熟悉“国语”与否,前来更新护照的都是缴税的公民,有权享有国家专业的服务,而非羞辱。

这就是马来西亚的困境。所谓跨族群,不应该只是单行道,也必须考虑为何这么多马来西亚人把孩子送去新加坡求学。这些父母当中,难道没有在去年全国大选中票投希盟的吗?我相信大把。但这就是他们所期待的公务体系改革吗?

即使在国内,也有大批马来父母把孩子送去私立或国际学校,但他们的爱国情操为何不受质疑?只因为他们没有非马来人的包袱。当我们以为讲马来话更容易取得马来社会认同之时,何以不谙马来话,说着印度口音英语的穆斯林传教士扎基尔奈克(Zakir Naik)所到之处,却是马来群众竞睹其风采呢?

号称代表全民的民主行动党,此刻自是和以前的马华公会一样,沉默是金,仗义执言的竟是马来社运份子为主的自由律师团(Lawyers For Liberty)。只是这群律师被亲希盟人士视为阿兹敏的外围组织,对政府存有偏见。问题是当年和纳吉政府对抗的人,不几乎都是亲希盟人士吗?他们难道也是无的放矢吗?

* 唐南发,标准猫奴,自由撰稿人。研究兴趣范围包括难民与移工议题,以及东南亚区域政治,视人道主义为国籍(humanity is my nationality)。热爱阅读,下厨,骑车和了解世界各国茶酒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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