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南发专栏】政治委任之难


唐南发

达祖丁非但迟至隔天才抵达事发现场,发言之时态度还极度恶劣,对伤者没有丝毫同理心。(档案照:透视大马)

上个周一晚,轻快铁格拉那再也线发生列车相撞事故,导致两百多人受轻重伤,是一起严重的意外。事发之后,交通部长魏家祥赶到现场了解情况,并慰问受伤的乘客,是公职人员应尽的责任;调查报告出炉以后,在野党,民众和媒体再严厉检视质询不迟。

然而,当我见到许多网民甚至一些学运领袖发表尖酸刻薄的谈话,不免感到心寒。民众有权不支持执政党,甚至因为种种因素厌恶个别政治人物,但即使不满,灾难时刻发表有见地的批评,或提出有根据的质疑,远比冷嘲热讽来得有格。

然财政部属下拥有轻快铁产权和营运权的国家基建公司非执行主席达祖丁阿都拉曼非但迟至隔天才抵达事发现场,发言之时态度还极度恶劣,对伤者没有丝毫同理心。

网上有人发起请愿,要求将之撤换,作为公共交通的支持者,我当然也不落人后地签署。内外交困的慕尤丁政府罕见地快刀斩乱麻,通过财政部长发出革职信函,算是疫情飙升的艰苦时期,群众压力下的一项小成就。

早在1974年8月,时任首相的拉萨就委任新任话望生国会议员东姑拉沙里为国家石油公司(Petronas)的主席。(档案照:透视大马)

纵使如此,达祖丁何德何能出任一家关键且涉及民生的官联机构高职呢?这当然是慕尤丁的政治回酬。作为弱势首相,他一开始就在一定程度上受制于诸多投机的国会议员。

例如伊斯兰党籍的哥打巴鲁国会议员达基尤丁在去年受委出任首相署部长之后不久,公然放话该党的人民代议士都会获得职位。区区一个首相署部长竟然可以口出豪言,说明慕尤丁不得不将公职当作换取支持的肥缺。

政治委任在马来西亚从来就不是新鲜事。早在1974年8月,时任首相的拉萨就委任新任话望生国会议员东姑拉沙里为国家石油公司(Petronas)的主席。

当年拉萨是这么解释的:“我原想把拉沙里带进内阁,但我对他另有一项和内阁部长职务一样重要的任务,就是国油的执行长,相等于内阁部长。”与此同时,拉沙里兼任从1965年起就担任的土著银行执行长一职。

诚然,我国并无法律禁止政府委任民代甚至任何从政者为官联机构或企业的成员;上市条款和马来西亚商业管理准则(Malaysian Code on Corporate Governance)亦无相关说明,因此只能说政治委任不符合政治上的道德期许,却非违法之举。

当然,政治委任对官联企业的风险极大,毕竟它涉及受委者在对首相或财长的效忠和企业利益之间的平衡,甚至冲突。

而官联机构出于对位高权重的首相或财长的畏惧,最终极可能做出错误的决策,或选择完全不做决定。纳吉担任首相之时兼任财长,财政部成立一马发展公司(1MDB),首相兼财长本人出任公司顾问团主席,就是最极端的例子。

希盟政府时期,马哈迪亲自担任国库控股主席,阿兹敏为董事。(档案照:透视大马)

因此,慕尤丁为了保住官位而延续此下策,并非首开先例,也不让人意外。

讽刺的是,即使是打着改革旗帜上台的希盟政府,在曾经把以企业高职换取政治效忠这个游戏玩得淋漓尽致的马哈迪领导下,委任多个政治人物进入不同的官联机构和企业,信手拈来就有:马哈迪亲自担任国库控股主席,阿兹敏为董事;行动党文冬国会议员黄德出任木材工业局主席;行动党巴生国会议员查尔斯圣地亚哥出任国家水务理事会主席;行动党亚庇国会议员陈泓缣出任纳闽港务局主席;行动党史里肯邦安州议员欧阳捍华出任巴生港务局主席;以及行动党怡保东区国会议员黄家和出任永续能源发展机构主席。

短命的希盟政府当然还有很多其他政治委任,包括众多州级官联公司,无法尽录于此。马哈迪在政府垮台后,还曾捍卫其作法,坚持所有委任乃“选贤与能”。 () 但我个人好奇的是除了查尔斯长期研究水供私营化的利弊问题之外,其他人何德何能,担任非其专业的官联机构高层?对此,马大经济与行政系主任哥梅兹教授曾于2019年3月的文章中痛批希盟的行径,直指其违背承诺。

不出一年,希盟自我瓦解。正所谓剃人头者,人亦剃其头,如今绝大部分官联机构和企业高层也再次换人。

在野党固然有权也应该批评,尤其像达祖丁这种毫无所需专业背景的人,如何能够被委以与公共交通相关的要职?但把手指指向现任政府之时,希盟最好先躬身自省,回想本身执政时期是否曾经极力兑现革除政治委任的歪风?

我曾在多个场合听他们说过所有官联企业和机构的委任需交由国会负责,例如成立特选委员会专责审核。我个人认为这是其中一个可行的方案,问题是政权到手之后,希盟怎么就不提了呢?即使如今重新提起,可信度又有多大呢?

* 唐南发,标准猫奴,自由撰稿人。研究兴趣范围包括难民与移工议题,以及东南亚区域政治,视人道主义为国籍(humanity is my nationality)。热爱阅读,下厨,骑车和了解世界各国茶酒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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