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为移工提供援助的非政府组织《南北倡议》（North South Initiative）发起一项筹款活动，寻求移民局改革，并为已故尼日利亚人伊瓦辛哈 （Thomas Ewasinha）伸张正义。

伊瓦辛哈是一名在马来西亚修读博士学位的尼日利亚学生。2019年7月，移民局怀疑他并非学生，将他从吉隆坡的住处带走，拘留查办，尽管伊瓦辛哈的学生签证和护照皆有效。不出一周，他因心脏病爆发，死于武吉加里尔扣留所。

人权委员会于同年12月发布的听证会报告指出，即使伊瓦辛哈死于心脏病，遗体亦无遭受虐待所可能留下的伤痕，但移民局依旧必须为其死负责，包括当局明知死者健康欠佳，却未提供恰当的医疗协助，仅给予一些药物，而不是将他送到医院做全面体检，以确认其健康状况，从而提供有效和正确的治疗。

当然，最关键的问题是伊瓦辛哈既然具有合法证件，移民局就不应该扣留他；如果有任何对方涉及罪案的证据，就应该交由警方查办，因为这已经是移民局权限以外的事。

无论如何，验尸庭至今尚未对死者的死因做出定论，但移民局在扣留期间所犯下了严重的疏忽（negligence）毋庸置疑。因此，《南北倡议》才发起筹款，准备一份《程序记录》（Notes of Proceedings），作为寻求改革移民局的重要文件。如今已筹足款项，只待下一步行动。《南北倡议》所筹到的剩余款额也将一并用在与改革移民局相关的事项，公开明细，且将成立一个审核小组决定基金的用途。《南北倡议》的负责人佩雷拉（Adrian Pereira）是我的好朋友，我们过去三年在工作上多有合作，因此我个人非常支持他的这项行动。

马来西亚死于扣留所或监狱的事件层出不穷，已是国际丑闻。 《南北倡议》所提供的资料显示每个星期发生一宗，这是何等可怕的数据。国际人权组织《人权监察》（Human Rights Watch）于2018年发表的一份报告也指出，在2000年到2014年之间，他们所研究的242宗扣留所和狱中死亡案件中，只有两宗被归咎于警方；另外有80宗被确认为“不值得调查”。

这些人当中，既有人生地不熟，任由执法单位，资方或中介宰割的移工，也有像伊瓦辛哈那样，来自相对贫穷国家的学生，更有本国弱势的群体，例如印裔人士和家境不好的马来人，只是涉及马来人死亡的案件较少被报道。

南北倡议改善执法人员待遇

移民局和警方都隶属内政部，唯彼此的权限有别。但一个共同的特点是无论警察或移民局官员，他们基本上在一个缺乏人道精神的环境中工作，任务繁重，压力极大，工资与福利也欠佳，这正是《南北倡议》呼吁改革移民局的主因。改善执法人员的待遇，是朝向建立一个人道的执法机制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最近结束任期的前总警长阿都哈密因为卸任前揭发曾面对政治干预而得到不少人交口称赞，但我个人认为他若真要解决这个问题，任内就应该提出问题所在，而非不获续约之后才试图制造悲情。事实上，已经讨论了十六年的《独立警方投诉及行为不检委员会》（IPCMC），经历了阿都拉，纳吉，马哈迪再到慕尤丁四任首相，仍旧无法落实。阿都哈密任内非但不曾积极推动，反而提醒当时的希盟政府不应该仓促在国会动议改革。他究竟有多大的改革意志？由此可见一般。

而新人总警长阿克里沙尼新官上任，就表示将指示警察停止随意截停调查外籍人士，这个做法当然值得支持，毕竟我国警察其实无权任意查看外籍人士的证件，那是移民局的权限。但执法单位长期坐大，加上民众的排外思维，认定外劳难免作奸犯科，因此甚少在意警方针对外劳群体的滥权行为，反而认为他们是在保护社会安全。但阿克里沙尼更彻底和有效的作法是主动推行警队改革，包括加速落实IPCMC，否则一切只是政治秀，毫无实质意义。

当初的希盟政府打着改革的旗帜上台，权力到手即以诸多理由延宕改革，IPCMC就是一例。我曾经说过，由保守的慕尤丁出任内政部长，任何改革必然碰丁。尽管如此，依然还有一些人认为需要顾全大局，避免动摇警队士气，不利于巩固希盟政权。然而，对无辜丢失性命或体制不公的受害者而言，要他们顾全大局，形同在伤口上撒盐，也凸显一切以政治考量为先的民间思维何其凉薄。如今权力又回到保守势力手中，慕尤丁出任首相，韩查再奴丁主掌内政部，改革更是遥遥无期，确实是共业无误。

* 唐南发，标准猫奴，自由撰稿人。研究兴趣范围包括难民与移工议题，以及东南亚区域政治，视人道主义为国籍（humanity is my nationality）。热爱阅读，下厨，骑车和了解世界各国茶酒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