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10月，总部设在雪州沙叻丁宜的手套制造商WRP Asia Pacific遭美国国土安全部属下的海关和边境保护局（U.S. Customs and Border Protection）以涉及强迫劳动和剥削性的工作条件为由制裁，禁止将产品出口到美国。

强迫劳动的意思是透过使用暴力，扣押薪金或没收证件等方式作为威胁，迫使工人在不符合劳动标准和契约条件的情况下工作；剥削性的工作条件则是在工时，工资，住宿，饮食甚至工人的人身自由方面作出不人道的要求，形成一种现代奴隶制。

和马来西亚很多企业一样，WRP Asia Pacific大量聘用移工，从事本地人因为工作条件辛苦或薪金欠佳而不愿参与的工作。该公司的移工当中，高达1178为无证工人，以孟加拉和尼泊尔公民为主，他们因为身份问题被拖欠薪水。

事情曝光以后，美国方面立即采取制裁行动。由于对公司业务冲击极大，WRP Asia Pacific即刻着手处理，在今年一月宣布已陆续支付薪金给工人。

自从冠状病毒危机在全球爆发以后，手套和口罩的供应变得紧张。由于疫情严峻，美国当局宣布对WRP Asia Pacific解禁，重新允许进口其产品。非常时刻，就连号称人权大国的美国也不得不先把原则放一边。

由于长期依赖工资相对低廉而又易于操纵的移工，如今行动限制令下，所有业务运作停顿，马来西亚各个企业所聘用的移工也和很多本地工人一样，面对手停口停的困境。例如油棕业的工人，大多依靠日薪，其中采摘的工人（harvesters）更是以采集到的油棕果的重量来计算薪金，如今生产停顿，对他们的打击很大。

另一个问题就是所谓的社交距离（social distancing）对很多移工而言是奢侈。例如我曾参观过两个油棕园的员工宿舍，条件极度恶劣，不到500平方公尺的房子住着5或6个人，吃喝拉撒全在一个空间。原本卫生条件就糟糕，如今冠状病毒肆虐，他们的居住限制导致社交距离形同虚设，一旦移工群体中有人受到感染，集体爆发的可能性很高。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建筑业当中。

许多为移工提供住宿的企业之所以不注重工人的居住环境，基本上是源自几个要不得的心态：一，他们只是要个睡觉的地方，有个空间给他们就不错了，条件不必太好；二，既然资方在聘用移工的过程中已经付了大量成本，其中不少是不清不楚的额外费用，只好从缩减住宿成本来取回一些补偿；三，这些工人既然都是外国人，未必做得长久，也就没必要提供更好的住宿条件。

这些企业敢于忽视移工的居住条件，当然也和执法当局的疏忽有直接关系。一来劳工部的调查人员不足，二来是像园丘业那样的特殊产业，地点孤立而偏远，难以触及。但关键问题是密集和卫生欠佳的居住环境迟早定会产生问题，特别是当前这个非常时刻，如何改善他们的生活环境，避免社区感染是刻不容缓的任务。

这又回到马来西亚长年不把移工群体当作社会的一份子来看待的自私思维。对我们而言，他们只是廉价劳力，或犯罪率增加的替罪羊，而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人的贡献是我们的企业赚取大量利润的主因之一；少了他们，很多社会的关键服务也必然停顿，例如我居住的公寓，从保安人员，清洁工人到处理垃圾的，不是印尼就是尼泊尔移工，我们已经是相互需要，一起生活的命运共同体，国籍区分于我是完全没有意义的。

慕尤丁上个星期宣布的振兴配套虽然着重照顾了低收入群体，却忽视了移工和难民的需要；尤其是在补贴企业保留工人方面，应该有更明确的指示，将外籍工人涵盖在当中。

相比之下，葡萄牙政府宣布给予境内包括移工在内的所有外国人临时的公民权益，让他们在危机时期可以享有政府的医疗服务，直到6月30号，绝对是务实的做法，值得马来西亚效法。毕竟社会上最弱势的群体若得到充分的照顾，最终也会让其他群体受惠。

* 唐南发，标准猫奴，自由撰稿人。研究兴趣范围包括难民与移工议题，以及东南亚区域政治，视人道主义为国籍（humanity is my nationality）。热爱阅读，下厨，骑车和了解世界各国茶酒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