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南发专栏】谁在干涉校园?


唐南发

巴勒斯坦问题过往只是政党之间较量的场域,如今把这个复杂的议题带进小学,完全是开倒车的举动。(档案照:透视大马)

两个月前我到曼谷出差,从家里搭电召车到机场的路上,年轻马来司机问起我的工作,一听说我曾是联合国难民署人员,就问起巴勒斯坦,叙利亚和罗兴亚难民。

我以反问的方式,回问他对这些议题的了解。结果他只知道以色列长期压迫巴勒斯坦人,哈玛斯控制加沙,对约旦河西岸是谁掌管则感到模糊,也不清楚法塔赫和巴勒斯坦解放组织(巴解)之间的差别。我接着再说:“其实巴勒斯坦人里面也有基督徒,用阿拉伯语崇拜,只是人数不多而已。”他竟表示惊讶。

至于叙利亚复杂的族群状况,既有占多数的逊尼派穆斯林,也有属于伊斯兰教分支的阿拉维特(Alawites)人,什叶派的分支伊斯玛利人(Ismailis)和各个派别的基督徒,而掌握政权的正是少数族裔阿拉维特人的总统巴沙尔阿萨德,他更是一无所知。

掌握叙利亚政权的正是少数族裔阿拉维特人的总统巴沙尔阿萨德。(图:欧新社)

最后,我谈到罗兴亚人的状况,还特别提说“只占人口不到五巴仙的穆斯林怎么可能威胁占绝对优势的佛教徒呢?这些都是缅甸军方为了牢牢控制民众,刻意制造出来的政治宣传,是一种分而治之(pecah dan perintah)的手段,就和欧洲殖民者一样。”

我的最后一段话,当然是刻意说给他听的,目的在于让他明白从巫统以降的历任马来政府,不断妖魔化非穆斯林社群,只是为了保住政权,所谓华人或非马来人的威胁并非事实。是否真能对他有一些启发,我不知道;有趣的是我说了这番话以后,他就沉默,直到抵达机场,也不再提问这类问题。

这位马来青年不熟悉中东和缅甸穆斯林的情况,并非个案。事实上,我以前在难民署工作,大部分马来同事在实际接触到巴勒斯坦难民之前,对以色列和巴勒斯坦的冲突也所知有限。

有一次,上司知道我长期关注包括土耳其在内的中东政治,安排我办个工作坊,重点讨论以巴课题。

我在讲解过程中,引用几个巴勒斯坦穆斯林难民的案例,他们因为曾经在以色列工作,或被发现私下搞酒会,甚至公开支持巴解而被哈玛斯的军警人员严厉审问,在扣留所内遭毒打和虐待,获释后继续被监视,动辄被召回扣留所侦讯,最终忍无可忍,贿赂有门路的中间人,从加沙和埃及西奈半岛之间的秘密隧道逃离加沙,或以医病为名取得通往医疗设施较好,由巴解控制的约旦河西岸的准证,再从那里偷渡到约旦。

巴勒斯坦在马来西亚几十年来都是朝野马来政党用以捞取选票的工具。(档案照:透视大马)

无论到埃及或约旦,这些人大部分最终都逃亡到土耳其甚至老远到马来西亚向难民署求助。

约旦曾于1950到1967年治理过西岸,1967年战争被以色列夺取,因此来自那里的巴勒斯坦人都轻易可以取得约旦公民权;相反的,加沙从来不曾属于约旦,因此除非有已入籍的近亲,否则来自加沙的巴勒斯坦人很难成为约旦公民。

参与工作坊的穆斯林同事,几乎都是第一次听说加沙的巴勒斯坦人既得忍受以色列的封锁和压迫,也得忍受哈玛斯的残酷统治。

中东政局本就复杂,以巴问题更是如此。我固然强烈反对以色列极右总理内坦尼雅胡一路以来压迫巴勒斯坦人的政策,但也不能无视哈玛斯对待自己子民的残酷手段。

巴勒斯坦在马来西亚几十年来都是朝野马来政党用以捞取选票的工具,能够宏观而理性探讨相关议题的人不多,一个不慎就容易变成哈玛斯绝对正义,犹太人全是妖魔,必须以暴易暴方能解决问题的二元分化。

笔者认为,教育部长法丽娜自己透过极具政治目的的“巴勒斯坦团结周”干涉了学校不敢认错。(档案照:透视大马)

巴勒斯坦问题过往只是政党之间较量的场域,如今安华政府竟然在毫无准备,老师们大多一知半解的情况下,把这个复杂的议题带进小学,完全是开倒车的举动。

若真要灌输人道主义,应该从马来西亚的弱势群体谈起,包括原住民,低收入群体,移工和难民,当中就包括了巴勒斯坦人,也可以顺便谈及人道救援。

如今燃起了极端的火种,教育部长法丽娜自己透过极具政治目的的“巴勒斯坦团结周”干涉了学校不敢认错,反而要他人不要干涉学校,可说让人啼笑皆非。所谓的昌明大马,没有比这更荒谬的事了。

* 唐南发,标准猫奴,自由撰稿人。研究兴趣范围包括难民与移工议题,以及东南亚区域政治,视人道主义为国籍(humanity is my nationality)。热爱阅读,下厨,骑车和了解世界各国茶酒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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