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千年以后，巫统屹立不倒的秘诀是：绝望。

丑闻大到超乎想象就无关痛痒，政权腐败到让人绝望，就固若金汤。

我不相信希望。不管是看到了才坚持，抑或坚持了才看到那种。只因我不会失望，也想不到自己能凭什么感到失望。

我看看过去20年几乎一半时间在牢狱里度过的安华。他坚持留在国内，面对判决，希望自己的牺牲激起更多人的士气。但事与愿违，他昂首入狱，而监狱之外，曲未终人已散。只是，这三年他从不放弃，把握每一个可能推翻巫统的机会。

我没有很欣赏正在闪烁的明日之星拉菲兹（Rafizi Ramli），但我不得不敬佩他挑战恶法的勇气。他曾为了证明一宗舞弊交易，公开机密文件。任谁都知道，只要《1972年官方机密法令》一日不修改或废除，拉菲兹必然罪名成立。碍于恶法，没有媒体公开其记者会内容。不讲原则的政客，用行动冲撞了箝制言论自由的恶法。他没有失望质问：为何坚持原则的人不跟上来？

没有7.09与4.28净选盟集会，就不会有5.05“换政府”的群情汹涌。2017年9月底，蔡添强因2012年4月28日净选盟集会后抵触《禁区法令》入狱一个月，声援的支持者稀稀落落。有人说他逞英雄卖弄悲情，虽然4.28以后大家都兴奋且自豪地分享自己人生中第一次中催泪弹的经验。很少人再坚持这样的声音：蔡添强做错了吗？这个判决合理吗？

祖纳（Zunar）是立场鲜明的政治漫画家，批判强权的作品，在国际舞台上获奖无数。2016年10月，他被禁止出境，直到今天，只能进出法庭，挑战当权者剥夺自己的人身自由。现年56岁的他，颈上搁着九项煽动罪名，面对43年牢狱之灾的风险。但几乎每一天，他都传来自己的最新作品，不停与头上的九把刀战斗。

旺吉（Wanji）是我遇过的本地宗教司中，观点最开明前卫的一个。他致力于破除非穆斯林社会对伊斯兰的刻板印象，撰书打破僵化的教条，尝试提出更符合人性、包容度更宽广的解读。他的作品成了禁书，他的观点，面对保守派的围剿。他在封闭、狭隘的空间里，逆流而上。进度虽然缓慢，但每次见他都是笑脸。

我看到许多年轻的人民代议士，很用心地在经营选区。跨族的补习班、给外籍妇女办的语言课、社区图书馆等，都是让人感动的努力。有人组织年轻人上街静坐抗议，有人继续揭露弊案丑闻，有人办读书会讨论会散播新观念。很多努力没有立竿见影的效果，却用小小的改变去创造更大的改变。

改变从来就是过程，没有终点。人之所以失望，恐怕不是因为没有看到希望，而是没有看到其他人正在默默地努力，开拓改变的可能。如果每个人都懂得珍惜别人的付出多一点，我们可能就只会对自己失望——为何没有做得更多？

本文乃作者观点，不代表《透视大马》立场。

* 前新闻从业员，曾任《独立新闻在线》马来版主编，如今為自由撰稿人。编著有《马来西亚大崩坏：从1MDB看国家制度腐败》、《Tsunami Cina: Retorik atau Realit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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