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南发专栏】马哈迪的筷子谬论


唐南发

马哈迪却刻意忽视印尼和泰国这两个国家的同化工程是凭借国家暴力完成的。(档案照:透视大马)

马哈迪将近两周前发表的筷子谬论广受各方批判,如今虽已随着半岛多个地区的世纪水灾而沉寂,但这番话毕竟点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究竟“融入“马来西亚的条件有哪些?又是以谁的文化为根基?

依据1971年推出的《国家文化政策》,马来西亚的国家文化必须建基于本区域原住民的文化(kebudayaan rakyat asal rantau ini,说白了就是马来语和马来文化),其他文化若有适当之处,亦可纳入国家文化的一部分,以及伊斯兰教是形塑国家文化的重要元素。

正因为如此,当年华社要求将舞狮纳入国家文化的一部分之时,巫统领袖非但嗤之以鼻,还语带讽刺地表示“舞狮源自于本区域以外,因此不适合纳入国家文化;要舞应该舞老虎,因为老虎是本区域的动物”;时任内政部长的加沙里莎菲益(Ghazali Shafie)还明确表示“这些(舞狮)与本土环境格格不入的元素有碍于建立国家文化,在现有情况中也没有了运作功能,纯粹是少数人的情感依赖”。

在沙巴,没有本地人愿意从事舞狮表演工作,演出因此而改由移工进行。(摄影:Irwan Majid)

由此可见,和这些极端的巫统领袖生于同一个时代的马哈迪会发出“筷子妨碍同化”的论调,一点不令人意外,毕竟历史上的马来世界(Nusantara)确实没有使用筷子的传统。

尽管伊斯迈沙比里接任首相后,推介了《国家文化政策2021》,却旨在更具体地通过旅游和宣传等途径向国际社会介绍马来西亚的文化,而非修正国家文化的根本定义,因此并无实质意涵,毕竟在广大马来社会的认知当中,深化以马来语,马来文化和伊斯兰教为基础的国家文化已经是共识,任何的修改都等同于“动摇国本”。

马哈迪动辄喜欢引用泰国和印尼华人已经“同化”来对比仍旧使用华文华语的马来西亚华社,但他却刻意忽视这两个国家的同化工程是凭借国家暴力完成的。

印尼华社普遍上都说印尼语,却避免不了一系列的悲惨遭遇,这点我们很清楚,不再赘述;而今天很多马来西亚华人羡慕泰国华人“什么生意都可以做”,或“泰国出了一个又一个华裔首相”,证明泰王“不分种族,爱民如子”,但这段过程当中,泰国出动军方领袖压制华文教育的惨烈行动是很多人不知道的,而且已经导致两代泰华不谙华文。

此外,泰国学者瓦莎娜 (Wasana Wongsurawat)曾经说过泰华普遍上通过对泰王的效忠来显示他们的国家认同,冷战期间更特别以此凸显自己并非“共产党”;而王室也纳入华人的传统以显示对泰华的接纳(例如2016年拉玛九世蒲眉蓬的葬礼部分采用华人的仪式),这些在马来西亚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因为宗教信仰正是马来人和华人最根本的差异。

历史上的马来世界(Nusantara)确实没有使用筷子的传统。(档案照:透视大马)

这也正是我多年来强烈反对放弃母语教育,全面使用马来语的原因。

马来语是本区域重要的语言,承载着丰富的历史文化,学好它对我们的日常生活有莫大帮助,也确实可以拉近和马来社会的距离。但为了显示自己“爱国”,是正港的“马来西亚子女”而把非马来语视为国民融合的障碍,就是掉入极端马来民族主义者的圈套。

当非马来社会放弃母语教育以后,谁能保证对方的下一步不是要求全民皈依伊斯兰教呢?印尼雅加达前省长钟万学的印尼话说得那么流利,最后不也被极端的宗教势力逼得坐牢吗?

马哈迪是个极懂得善用媒体为自己造势的人物;他每次发表耸动的言论,都为了达到某种政治效果,包括数十年来喋喋不休“马来人贫穷,非马来人富裕”或“马来人懒惰,非马来人勤奋”等,哪怕这些言论只会不断加剧族群之间的误解与隔阂,这正是他的目的,且曝露了他肤浅而有害的种族思维,一再让当初力挺他领导”改朝换代“的华社严重受伤,也让吹捧他不遗余力的行动党领袖无地自容。
 

* 唐南发,标准猫奴,自由撰稿人。研究兴趣范围包括难民与移工议题,以及东南亚区域政治,视人道主义为国籍(humanity is my nationality)。热爱阅读,下厨,骑车和了解世界各国茶酒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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