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南发专栏】昂山素季与安华


唐南发

昂山素季长期被国内人民和国际社会视为一座人权灯塔,为苦难的缅甸守着一盏明灯。(图:欧新社)

缅甸独立英雄昂山之女素季于1980年代中放弃英国舒适的生活,回国照顾病重的母亲。目睹祖国因军政府腐败无能的统治导致民不聊生,毅然投身民主抗争,为此遭军方软禁前后长达十五年。

因此,她长期被国内人民和国际社会视为一座人权灯塔,为苦难的缅甸守着一盏明灯;她自愿放弃个人自由,以坚强的意志和佛教信仰之理念,与无情的军政府斗争,并数次拒绝妥协原则,坚持除非恢复民主选举,否则不与对方谈判。

昂山素季不光是诺贝尔和平奖得主,也被高举为“无权者的典范” (an icon of the powerless)。即使她的英籍丈夫病危,军方允许她出国,条件是一去不回,她却依然选择留在国内,因此无缘见丈夫最后一面。

2010年初,独裁者丹瑞将军下台,其继任者登盛总统出其不意地放宽条件,举行大选,胜选后释放了昂山素季,双方进行和解会谈,后者的全国民主联盟终于在2015年11月举行的公开选举中成为国会最大党,她也因此出任国务资政兼外长。

尽管如此,军方所设计的制度早已把她陷在困境。首先是修改宪法,禁止所有与外国人通婚的缅甸公民出任总统,明显是针对昂山素季而设;再者,军方在国会上下议院皆保留25%席位给军人,以确保国会无法随意修改宪法,或通过不利于军方的议案;最后,内阁的三个重要职位:国防,边境事务以及内政部长皆由军人主导的国防与安全理事会委任,而后者有权在任何时候以国家安全为由,解散民选政府。

昂山素季自愿放弃个人自由,以坚强的意志和佛教信仰之理念,与无情的军政府斗争。(档案照:透视大马)

由此可见,昂山素季从胜选那一刻开始就是个跛脚领袖,完全受制于军方。由于缅甸军队的镇压和杀戮,高达七十万的罗兴亚穆斯林从西北边的若开邦逃往邻国孟加拉,昂山素季却连去当地实地考察的权利都没有,必须得到军方批准。而她出于选票考量,不能公开表达任何看似声援或同情罗兴亚人的立场,以免得罪主流的佛教社群。

去年十二月,她还被迫到荷兰的海牙出席听证会驳斥针对缅甸军方“种族灭绝”的指控,在会上捍卫缅甸军方的行动,其强悍的民族主义立场让曾经对她寄予厚望的西方社会震惊。从民主斗士沦为暴政帮凶,不过短短几年的时间而已。

最糟糕的是缅甸经济在昂山素季的领导下毫无起色,反而每况愈下,曾经支持她的民众也开始诸多不满;她党内也出现噪音,指责她和一批曾经因为政治而被囚禁的元老,即所谓的“8888世代”(1988年8月8日全国起义),如今坐享权力以后也打压年轻领袖,把公职占为己有。

此外,在她任内,少数民族地区的武装叛乱有增无减,尤其在若开邦,克钦邦和钦邦,因为内战而导致的境内流离失所者人数高居不下,让她的政府深感焦头烂额。

其实经济和少数民族问题根本不是昂山素季个人能力所及。从1962年军人政变以来,军队在不同领导者任内都严厉控制土地,天然资源和其他物资,贪污腐败已经延续了将近一甲子,难以根除,不是搞个讨好西方国家的民主选举就能解决的。而少数民族地区的冲突,有的是叛军发动,有的是军方刻意挑起,为的是考验昂山素季的能耐,同时制造缅甸只有军人才能维持领土完整的印象。

眼下缅甸又将于下个月初举行国会选举,选举委员会本月中忽然以安全理由,取消面对内战的若开邦九个镇区(townships)的选举,很显然是为了阻止素来有独立倾向的若开邦民族党取得多数席位,进而成为国会当中的造王者。

某个程度上,安华也因为选择和马哈迪合作,间接为后者当年的种种倒行逆施漂白。(档案照:透视大马)

正如泰国,柬埔寨,菲律宾,印尼和马来西亚一样,缅甸也出现民主停滞甚至严重倒退的迹象,这对建设一个中立,民主而开放的东南亚带来极大的挑战。但昂山素季因为当初接受了军方的条件,同意在一个鸟笼的框架下竞选,最终虽然顺利掌握一定的权力,却与恶名昭著的缅甸军方形成命运共同体,也无法为民众带来实质的改革。

某个程度上,安华也因为选择和马哈迪合作,间接为后者当年的种种倒行逆施漂白;他后来获得国家元首宽赦,进而制造补选重回国会,基本上和昂山素季一样,成为政权的一分子。

比较悲惨的是安华再度被马哈迪耍弄出卖,圆不了首相的梦,只是他和昂山素季两个从1990年代跌跌撞撞走来的体制外抗争者,如今都同样失去往日的光环,无法再以政治良心犯形象博取国际同情,实乃无奈而残酷的现实 。
 

* 唐南发,标准猫奴,自由撰稿人。研究兴趣范围包括难民与移工议题,以及东南亚区域政治,视人道主义为国籍(humanity is my nationality)。热爱阅读,下厨,骑车和了解世界各国茶酒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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