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来文岂止是爪夷文


唐南发

很多人也不知道其实马来西亚的国语法令(Akta Bahasa Kebangsaan)第九条文早就规定爪夷文也是“国语”的书写形式。 (图:截取Akademi Jawi Malaysia脸书)

教育部计划明年在小四马来语课的趣味语文纳入爪夷文书法艺术(Seni Khat)“欣赏”,竟引来华社强烈反弹。副部长张念群相关的脸书帖虽有1100个赞,却同时引来1700张愤怒的脸,外加滚雪球般的负面留言几千则。

马来西亚是个文化封建的社会,除了看到有机会推翻国阵政府,“墙倒众人推”的那几年,绝大多数时候民众对权贵都带着巴结讨好的心理,2008年以前争相讨好国阵政客的人就从来没少过。当下希盟声望还算如日中天,居然有这么多人直接打脸自认做得比所有马华前任都好的副部长,实属罕见,足见此议题何其敏感。

对于“欣赏”爪夷文这回事,我态度向来开放。记得小时候国营电视台RTM都有特定时段教导,好像是半小时左右,有个马来中年人戴着宋谷讲学,我和其他小朋友看着电视似模似样学着写,也觉得好玩。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节目都没有了。 

仔细研究马来半岛以至整个东南亚的历史,不难发现我们深受印度教和佛教影响,文字也一样。在东南亚,印度文化的影响可谓无远弗届,因此马来文和印尼文源自梵文的词汇多不胜数,例如negara, jiwa, suka, guru, guna, jaga, rupa(形态), agama, manusia, sama(平等), jaya, bahagia, bahasa等等。

巫统和土团誓死捍卫马来人的土著地位,但bumiputra(土地之子)一词就是由两个梵文词汇组成,即bumi ,土地,以及putra,儿子。时至今日,印尼人在书写之时为求文雅,仍然习惯以putra和putri来表示儿女。

有一次我和印尼学者聊到马来文/印尼文的历史,他们都自我调侃说除了鸡鸭鱼肉等日常字眼外,要以印尼文表达任何精神层面的观点都非得借用梵文不可。

阿拉伯人还未引进他们的文字以前,马来文的书写方式就曾经受到各种印度文字的影响。最早的应该是南印度的帕拉瓦文字 (Pallava),可惜仅限于僧侣和统治阶层,因此未能普及。由帕拉瓦文字衍生出来的Kawi也曾通行于马来半岛,苏门答腊和爪哇;另外一个源自印度次大陆,曾被马来世界采用为书写体系的是Nagari文字。 

教育部计划明年在小四马来语课的趣味语文纳入爪夷文书法艺术(Seni Khat)“欣赏”,竟引来华社强烈反弹。(档案照:透视大马)

三年前我在印尼的日惹就见到用Kawi书写的爪哇文,拍下让泰国同事看看,他们居然认得一些字母和意思,毕竟东南亚在精神和知识层面受印度影响极深。

后来的爪夷文之成为主流,甚至被视为古典马来文的起始,主要因为穆斯林传教士大力推广,以便信徒能够识字并阅读可兰经,识字率提升,民间文字书写于是普及起来。 马来文豪文西阿都拉(Munshi Abdullah)就是一例。以爪夷文书写的语文一度通行于马来世界(Nusantara),范围涵盖泰国和菲律宾南部。

如果不是西班牙,英国以及荷兰殖民的缘故,今天马来文的书写形式很大可能还是爪夷文;至今泰南的马来人文字书写仍旧是爪夷文,称之为Bahasa Yawi。

如果不是西班牙,英国以及荷兰殖民的缘故,今天马来文的书写形式很大可能还是爪夷文。(图:截取Akademi Jawi Malaysia脸书)

很多人也不知道其实马来西亚的国语法令(Akta Bahasa Kebangsaan)第九条文早就规定爪夷文也是“国语”的书写形式。 

爪夷文争议发生以后,UCSI大学教授达祖丁表示印度梵文文明更早,也应该一并“鉴赏”,我完全同意;但他说爪夷文源自帕拉瓦文字却是不正确的。毕竟前者发源于中东,后者源自南印度。

其实除了印度,马来民族和东南亚历史上的占巴和扶南王朝(今天的泰南,柬埔寨和越南等)都密不可分,却因为语文和宗教因素,马来媒体和官方都倾向于强调和印尼以及阿拉伯的联系,历史教科书也对整个东南亚深受印度教和佛教影响的历史轻描淡写,反而着重后期的伊斯兰教。

结果别说是非马来人,就连很多马来人本身都对这些丰富的历史一知半解甚至一无所知。 

有鉴于此,那些忙着为学爪夷文背书的行动党政客们别硬掰什么“促进族群交流”,“学习马来文的历史”。如果真有诚意,我们应该从伊斯兰教到来以前就影响着马来群岛上千年的各种源自印度的文化和文字开始,不是吗?
 

* 唐南发,标准猫奴,自由撰稿人。研究兴趣范围包括难民与移工议题,以及东南亚区域政治,视人道主义为国籍(humanity is my nationality)。热爱阅读,下厨,骑车和了解世界各国茶酒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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