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南发专栏】无法自省的马来西亚


唐南发

When I Was A Kid 3因为其中一副漫画被指涉嫌歧视印尼家庭工(即通称的“女佣”),引起印尼方面强烈抗议。(图:截取脸书)

旅美漫画书作者梅志民(Cheeming Boey)的漫画书《When I Was A Kid 3》,因为其中一副漫画被指涉嫌歧视印尼家庭工(即通称的“女佣”),引起印尼方面强烈抗议。

尽管作者表示他无意冒犯任何人,并向他无心伤害到的人致以歉意,仍无阻马来西亚内政部下令禁售。

其实,早在三个月前的六月底,已经发生印尼公民团体针对梅志民的作品,在马来西亚驻雅加达大使馆外聚集示威,并获得当地媒体报导 ,马新社也转载相关新闻。

马来西亚社会不断发生虐待印尼女性家庭工的案件,却经常司法不彰,或当局执法不严,以致虐待或强迫劳动的事件层出不穷。(档案照:透视大马)

当时我马上向在马的印尼移工组织了解情况,请对方发给我引起争议的漫画。看过之后,我个人的评断是作者未必有意侮辱印尼家庭工,但他画作的顺序 - 父亲要他去后院看猴子,结果只看到家庭工,然后见识到对方快速爬上椰树的技能 - 确实容易引起误会。我只是意外隔了三个月,才引发内政部关注并将之列为禁书。

我当然反对政府动辄动用恶法,也不认为禁止贩售就能纠正社会上的偏见或歧视,正如取缔在野党的社交平台并不能阻止极端思想扩散,而是鸵鸟行为。但印尼公民团体这次的激烈反应,甚至可说是过度敏感,追根究底,原因在于长达30年来,马来西亚社会不断发生虐待印尼女性家庭工的案件,却经常司法不彰(例如2018年死于非命的阿德丽娜),或当局执法不严,以致虐待或强迫劳动的事件层出不穷。

即使今年初,新任首相安华选择印尼作为第一个出访的国家,并谈及其政府将加强保护在马工作的印尼移工,至今仍未见到政策上的改革,众多印尼公民继续成为不法中介的受害者,特别是家庭工。

马来西亚各个产业高度依赖移工是不争的事实,但社会上仍然对各国工人存有负面情绪。

马来西亚各个产业高度依赖移工是不争的事实,但社会上仍然对各国工人存有负面情绪。(档案照:透视大马)

2019年,国际劳工组织就发布过一份关于移工观感的调查,其中56%的反馈者认为马来西亚不需要低技术移工(纵使我们的嘛嘛档和咖啡店离不开印度,孟加拉或缅甸移工);68%的反馈者认为移工威胁马来西亚的文化与生活(即使我们连找个本地技工修理水管,他也很可能带上一个或两个印尼或孟加拉助手);83%的反馈者相信移工是罪案飚升的主因(尽管当时内政部坚持外国人干案的比例只占了所有犯罪率的大约1%);47%的反馈者认为移工对国家的经济是一种负担(但我们忘记雇主们经常因为人手不够而呼吁政府放宽移工政策);44%的反馈者认为移工工作操守不好,因此不能信任他们(少了他们,很多手套工厂恐怕要关门大吉);58%的反馈者认为移工和本国工人不应享有同工同酬同福利(我们却漠视他们所从事的几乎都是本国人所不屑的工作)。

政府方面,从吉隆坡的大众运输不允许外国人购买廉价月票,到号称精明的雪州政府向搭乘免费巴士的外国人(其实就是针对外劳)收取车费,都在助长甚至迎合民众对移工群体的偏见和歧视。

再重申:我反对内政部把梅志民的漫画列为禁书,因为这无助于建立一个更为知性和尊重人权的社会;相反的,梅志民自己脸书上读者尽是替他喊冤的回应,充分说明大部分人并未意识到印尼民众反感的原因,而历任政府公民教育方面的失败和政策上的失误,导致马来西亚民众缺乏自省的能力。

这就回到我上一篇文章的结论:一味追求成为高收入国家,却不在本质上改革,最终再如何富裕,也还是个心灵贫穷的社会。

* 唐南发,标准猫奴,自由撰稿人。研究兴趣范围包括难民与移工议题,以及东南亚区域政治,视人道主义为国籍(humanity is my nationality)。热爱阅读,下厨,骑车和了解世界各国茶酒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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