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爱阅读的学生和我聊书，聊她在看的东野圭吾和网路小说，我介绍她读奇幻大师娥苏拉．勒瑰恩（Ursula k. Le Guin）的《地海六部曲》和《世界诞生之日》，后者谈的性别文化特别有趣。

“性别文化？”她沉思了一下，问道：“老师，你有听过ABO吗？”

我摇头，一脸迷惑。她马上兴奋地介绍，“ABO是一种性别设定，A代表Alpha，B是Beta，O是Omega！男女加起一共有六种性别！”

她兴奋得有点言无论次，我听得一头雾水。她一边说，我脑海中泛现的是Alpha电器？Beta电子辞典？Omega 3？这些跟性别有什么关系？

她没有放弃我，她说，这种设定来自欧美，在这种设定中，六种性别都是双性，只是性别特征不同。Alpha男和Alpha女都是较阳刚和男性化的，Alpha女有阴道也有阳具，但不会发情和生育；Beta则两种性征都明显，男女都是中性，也很少生育。Omega男女则属于发情和生育的类别，也比较低下。

“所以⋯⋯这种性别文化是来自哪里的部落啊？”我想知道研究这部落的人类学家。

“不是！这是我们圈子的设定，你可说Alpha是攻，Omega是受，这种性别设定合理化了BL，使同人世界的故事更有趣。”

哦！这下终于听懂了！如果你看不懂以上的名词，其实很正常，所幸教书多年，受过腐女的教育，知道“她们圈子”指的是热爱同人小说的同人圈，BL指的是男男恋。ABO是一种虚构的性别文化，和三次元没有关系啦。

让我用外行人的方式解释，或许会更容易理解。世界各地都有同人圈，同人们喜欢挪用动漫、小说或电影的文本做二次创作，其创作的要点都是圈绕在男男恋，也可以叫做CP（CP是Couple的缩写）。打个比方，热爱改写金庸小说的同人们，可能会把韦小宝和康熙视为CP，小宝具男子气概且主动的一方，就叫做攻；阴柔和被动的一方，就叫做受。如果利用ABO设定，那就好玩了，康熙还可以生小孩呢。

同人二次创作的文本多姿多采，角色设定越来越多元，ABO就是一种充满想像力的性别设定，从欧美传到日本和华语世界，由此延伸出许多复杂有趣的二创。

我常常受教于在学生群中占少数的腐女腐男们，和她们聊天，总能获得一些“新知”，那些在我的年龄层和同温层里所不知道的事。我佩服同人圈的想像力和创作力，虽然他们的作品我不太看得懂，但单单是从外围了解一二，也常常能刺激被日常生活磨灭的想像力。

我们常感概年轻人不读书，不认识村上春树和侯孝贤，不关心政治，没有我们这世代的文青所有的文化素养。我们的年轻世代，因著网路的普及，越来越难被上一代人所理解。年轻人不看电视、报纸、书藉，甚至已不太听流行音乐，这些能因而被指认出身份的大众媒体。比如说，我这一代人对台湾流行音乐的共同记忆是王杰、潘美辰等，对台湾电视剧则是琼瑶的连续剧青青河边草等，我们的成长背景可被指认，我们能被知道在怎样的流行文化下成长。再比如说若你是个村上春树迷或金庸迷，那培养你的文化土壤，大致上也型塑了你的思考模式。

但网路时代成长的年轻人，匿名于多姿多采的网路世界，在不同的小圈子进出，可能是游戏群体，也可能是难以被了解的次文化，他们说著圈外人听不懂的术语，只有圈内人会笑的梗。在网路世界，他们溢出主流文化的轨道，漫游在无边无际的网路里，像游牧民族，哪里有好玩有趣的人和事就飘移到哪里。有时对一个团体忠诚，有时神出鬼没。

我常常会想，现代年轻人的文化的根在那里。但也很快知道，这问题本身非常“上世纪”。年轻人不会回答这些问题，也不太会与问出类似问题的圈外人谈到二次元。他们在三次元世界一本正经，看似什么都不知道，看似什么都不知道的原因是，他不会轻易告诉你二次元世界的事，你太外围了，在那世界里他有他的厉害。

ABO世代差异并非不可跨越，首先要停止批评。我常常听到三四十岁的一代对年轻人的许多意见，我其实也有，但也一直努力调整自己。不要再以村上春树为指标（澄清：我非书迷），不要再以了解多少国家政局为判断。先别判断，抱著好奇心好好聆听，读读他们介绍的书和网红，也介绍你喜欢的书和网红。

每个世代都有他自己必须面对的世界，你有自己的问题要处理，不要把我们这世代处理不好的问题丢给年轻人。他们也有自己的问题。

*本文乃作者观点，不代表《透视大马》立场。

* 曾丽萍，从事传播教育工作多年，热爱阅读及旅行，志愿是成为养得起自己的全职写作人。

*本文乃作者个人观点，不代表《透视大马》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