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马仑的农业困境:无地农人


梁丹袖

位于彭亨州的金马仑高原气候凉爽、土地肥沃,自70年代就是马来西亚著名的农业中心。

金马仑高原除了87%的土地为森林保留地以外,剩余的13%土地有高达10.54%用于耕作,高达80%的人口也都从事农业相关的工作。

这也是为什么,人们总是那么惊讶金马仑大多的农民都并无农地。

山洪暴发暴露金马伦农地议题

2014年11月5日,金马仑高原经历一场大雨后山洪暴发,最后导致 5死5伤。政府认定这起事故乃高原过度开发所致,国安理事会遂联合首相署、军警、农业部、环境部及移民局等16个部门展开“象牙行动”,摧毁了金马仑数千英亩的非法农场,并逮捕数百名在农场工作的非法外劳。

民主行动党彭亨州丹拿拉打区州议员张玉刚在回顾此事时告诉《透视大马》,金马仑非法农场猖獗的状况,其实和当地的土地政策息息相关。

“大部分的农民并无土地,他们有的只是‘土地临时占据准证’ (Temporary Occupation Licence,简称TOL)。”

张玉刚解释,州政府偶有暂时不知如何使用的土地,于是就会给人民发出“土地临时占据准证”,顾名思义是让准证持有人在指定期限内使用属于州政府的土地进行特定活动,包括农作。

“TOL早年是(彭亨州)苏丹和州务大臣的好意,让那些上山找吃的农民有三到五英亩的一小块地养活自己、让他们可以糊口,只要缴付一点地税就可以了。”

张玉刚声称,由于金马仑许多农民不了解TOL的内容和性质,促使他们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触犯了TOL的使用规范,在日后的象牙行动中惨遭对付。

比如说,由于TOL不是地契,所以1956年国家土地法令第68条文阐明,TOL不允许转让他人,持有人去世后,子孙不可继承。除此之外,准证持有人不能在土地上耕种长久性作物如棕榈树,也不能建设永久性建筑物如厂房或住家。

“TOL不能继承,就算是更换(准证持有人)名字也需要很长的过程。有些(准证)持有人去世了,他的孩子拿着那张TOL继续在同一片土地上耕种,可是从法律上来谈,准证持有人确实已经去世了。”

TOL除了不能转让,土地法令第67条文也说明,TOL的有效期限是从申请通过当天开始计算,至同年12月31日止;所以TOL的使用期限最长只有1年,但每年届满可申请更新。

2008年,金马仑水灾、土崩事件非常频密,彭亨政府和联邦政府都接到大量的环境投诉报告,导致州政府在同一年冻结了所有TOL,金马仑的TOL数量就自此维持在2041张,而且更新作业变得阻碍重重。

“TOL法律效率只有1年而已,像lesen(执照)一样每年都要更新、到期就要更新,而很多农民就在这个关节上出问题。”

“现在很多农民(的TOL)到期了要更新,更新还需要等pejabat daerah(土地局)出通知,很多人就算拿着钱过去也还不到(准证费用)。”

“政府给的原因是土地局的官员人手不足,而且因为东西要交去关丹给大臣批准,所以在这里又拖慢了进度。”

另外,张玉刚也说,土地局官员在更新TOL以前需要先到农地考察,评估农民有没有逾越尺寸耕作,并好好照顾农地。

张玉刚描述,政府50年前给农民的耕作范围是这么小,农民如今实际耕作的范围却是那么大。

“很多政府50年前给农民的耕作范围是这么小,农民如今实际耕作的范围却是那么大。这就是为什么官员批准得那么慢,因为范围太大了啊!他会说‘我不能批准给你,你要拿到更新就需要(把农地)变回小范围’。”

张玉刚也补充说,不同于一些被政府划分为商业地、居住地、保留地等的土地,TOL的土地并无属性。但是政府每隔15、20年就会重新规划土地,并颁布在宪报,而彭亨州政府就曾于21世纪初把许多原是没有属性的TOL土地重新规划为森林保留地和马来保留地。

“很多农民不知道他们的土地一夜之间换了属性,也没人通知他们,直到象牙行动时候他们去土地局检查时才发现‘惨了!自己种了20、30年的土地变了森林保留地或马来保留地!’。”

“如果是(更换成)森林保留地还勉强可以去和森林局申请一个使用准证,就能继续种植。但如果是(更换成)马来保留地就大件事了,完全没有处理的管道,因为马来保留地是不能让华人拿来从事经济活动的,这不只是非法,还是违法,是当局需要立刻采取行动的。”

当然,除了许多在TOL作业上遇到问题的农民,金马仑也有非法农地是由有心人士所开发。

“很多来自霹雳州的贫穷人家在渔村找不到生活,就很大胆地上山来做(开发土地)。”

“因为申请TOL是长时间的工作,所以他们的态度是我先开发,一边开发一边申请,有空地我就做了。”

“这个状况过去20年非常严重,导致金马仑频密发生土崩水灾。一直到2014年,政府才以这个理由来开启象牙行动。”

象牙行动后小农寝食难安

回顾象牙行动带给金马仑的冲击,张玉刚说政府当时候虽然是真的取缔了一些故意非法开发农地的人士,也发挥了警惕作用,减缓了金马仑非法开发农地的常态;但与此同时,许多丢失农地的农人也被迫流离失所,下山另外谋取生活,而且当地农地和农作物也因为大受破坏而导致金马仑当年的农产量急剧下降。

张玉刚指出,象牙行动在执行过程中出现了严重的舞弊现象,导致农民对当权者充满愤怒,觉得政府有意欺压小农。

更重要的是,象牙行动以后,金马仑的农夫仿佛从睡梦中惊醒,从此以后闻风丧胆,总是担心自己耕作的土地哪天会变成保留地,自己的准证哪天无法更新,然后有执法人员前来敲门……

“很多老一辈农民在象牙行动前都误认TOL为地契,所以他会说,‘这片土地是我的’。可是象牙行动发生以后,99%的人都清醒了,他们自此知道土地不是他们的。”

张玉刚以“创伤”二字形容象牙行动的影响,说明这个大型的扫除活动给农民带来的极大心理伤害。

“他们不知道政府几时会上来取缔他们,他们醒觉TOL是没有保障的。”

 “象牙行动影响了整1000亩的土地,有些人比较惨,农场完全被推平以后唯有下山找吃。”

 “但许多人务农大半生,政府要踢走他们也是踢不走的,军队撤离以后就回到土地去种东西,只是就变得很没安全感,整个金马仑人心惶惶。”

除此之外,张玉刚也提到象牙行动因为在执行过程中出现了严重的舞弊现象,导致农民对当权者充满愤怒,觉得政府有意欺压小农。

“象牙行动走歪了,如果一开始执法单位就捉紧原则,去对付污染环境的祸首,可能(在农民间)产生的反弹不会大。但它执法没有标准、没有方向,过程中也出现了舞弊的状况,导致农民舆论纷纷,互相猜测和指责。”

“象牙行动也让农民见识到整个国家机器贪腐的另一面。根据(农民)说法,政府在取缔行动中肯定出现了舞弊行为,这就加深了大家对国家机器的憎恨。”

“这也是为什么在本届大选,(国阵)政府在这里的选举策略和手段是高压和恐吓。国阵在这里的策略是没有承诺,他们对农民的讯息是‘你跟我合作,土地问题就有得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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