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辛茹苦养大赵明福遗腹子 苏淑慧盼亡夫沉冤早日得雪


林艾萱

时隔9年,苏淑慧首次坐下来与媒体侃侃而谈。(摄影:林艾萱)

过去9年以来,苏淑慧心里头时时记挂着一件事:她的丈夫——赵明福到底是如何从雪兰莪反贪会大厦坠下身亡的?案发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元凶到底是谁?

她每天祈祷盼望,希望终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就在昨天(6月20日),追查赵明福死亡真相的努力终于取得重大进展——希盟政府宣布:将重查9年前发生的赵明福坠楼命案

“我乐见其成,谢谢!”听到这个消息时,赵明福遗孀苏淑慧只是简短的回应记者。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句,听似平静,里头却缠绕着她9年以来无数的悲伤与无奈。

2009年7月16日,我国发生了一起震撼全民的坠楼死亡事件,前新闻从业员及雪兰莪州议员兼行政议员欧阳捍华的助理赵明福被反贪污员会以证人身份带回协助调查一宗选区拨款事件,走着进去,躺着出来……

事隔9年了,对很多人来说,谈起明福事件或者心里还会掀起一些涟漪及激动,惟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件事或者已逐步被岁月冲淡。但这起冤案,对赵明福白发苍苍的父母、家人、遗孀苏淑慧、遗腹子赵尔家带来的伤害及冲击,却是一辈子都无法磨灭的痛,缺了角的幸福,不小心碰触,还是感觉撕心裂肺。

事件发生后,苏淑慧就返乡待产,选择在她熟悉的家乡落地生根,好好养大孩子成了她人生最大的期待。她很少出现在媒体上,也多数拒绝媒体的受访,只求低调平淡,她笑说,“因为我不懂说什么,我其实没什么太多的想法。”

而这一次,是她相隔9年后,第一次坐下来接受媒体访问,侃侃而谈这九年的生活及感想。

淑慧性格温婉坚韧,发生事情后她一直坚强的应对人生关卡及难关,看透及看化是她选择的方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旁人会比较担心我的情绪,我反而觉得我看得很淡。”会不会是担心碰触心中那个痛?她想想,“也许是,我尽量不去谈、不去想、不触碰,而身边的人也不会特意去提起这件事。”

她接受《透视大马》专访时透露,2013年505全国大选时,当时变天的机会很大,她也毅然豁出去,自愿帮攻打古来国会议席的张念群站台,这是她自己提起的,民主行动党从不要求她做什么,而她当时是想自己到底能做些什么。

她是一名老师,公务员身份帮政党站台对她来说风险会比较大,若事后被对付,她失去的可能是一份稳定的工作,及支撑两母子的经济来源。

“当时我没想太多,就想反正已经站出来了,就干脆豁出去,隔天再前往居銮及振林山帮忙攻打该区国会议席的刘镇东及林吉祥站台打气。”最后变天失败,庆幸的她并没有受到对付。

而这屇大选,她弟弟有询问她要不要再出来站台,然而随着孩子年龄增长,置业定居后她的顾虑更大了,“第一次不受到对付,不代表第二次能这样幸运。”她担心失去这份安稳的工作,身为老师,她才能有更多的时间去陪伴孩子,孩子跟她一起上下学,而置业后经济压力也大了,“我承担不起被革职甚至调职的风险。”而她也顾虑到,明福的事情已过了9年,到底还有多少人还会记得,能帮助到什么吗? 

换政府后,她希望明福案件可以重新审判,给他们一个真相。(摄影:林艾萱)

509那个晚上,她彻夜难眠,直到首相马哈迪医生宣布希盟执政,她突然感觉充满希望,那压在心里已经九年的那块石头,终于有望解脱,这9年虽然低调生活着,但她比任何人更希望知道,她原本的生活伴侣到底在那一晚发生了什么事?谁能给她一个答案。

这9年,她不曾梦过明福,“家人有去问米,想看看他过得好吗? 我是不信这些,都是假的。”她笑著说,笑容里带着深深的惆怅。

“孩子,爸爸是病死的”

明福遗腹子赵尔家今年9岁了,在峇株巴辖城镇一所华小就读二年级,从小在小城镇长大,这里暖暖的人情味及在母亲与祖辈的关怀下,健康的长大。谈起儿子,苏淑慧总会不自主开心掩嘴笑。“他很乖,特别的窝心,小小就非常体贴。”说到这儿,她顿了一下“他像他爸爸,明福特别孝顺,恋家,以前他一有假期就往家里跑,实在太忙了,也会三不五时打电话回家。”

她笑说,明福是管家公,家人即使是外甥的事情他都要理,非常关心家人。

尔家慢慢长大,慢慢会询问父亲的事,她会跟孩子说,父亲生前是一个很热血的青年,是一名记者。有一次孩子问她,父亲怎样死的?  她跟儿子说:“跟婆婆一样,生病离开的。”她不愿意,让孩子太小就接触到这人生黑暗的层面。

淑慧叹了一口气,“尔家才9岁,我无法在他这个年龄跟他解释太多发生的事情,也不觉得他能够理解这些事情,等他慢慢长大,他的领悟及理解力比较高了,可能才是时候跟他解释。”

她说,尔家从小在失去父爱环境中长大,可能不曾拥有过,所以他也无从去比较得与失,他只知道他有一个父亲是病死的,“有一次,亲戚孩子跟尔家一起玩,小朋友无意间说起一个地方很好玩,就无意识很自然跟尔家说叫你爸爸带你去。”当时,淑慧细观孩子的反应,尔家淡然回应“你不知道我父亲死了吗? ”。孩子说来平淡,但听在母亲耳中,难免遗憾难过。

对孩子的教养,她不会因为他从小在单亲家庭长大而特别溺爱,她给予他一切该给的,因为是从事老师职业,她可以有更多时间陪伴他,教育他。而她的生活,就是教书,回家陪孩子,这些年过去了,单身一人把孩子拉拔长大,生活平静如水。从28岁发生人生巨变后,如今她慢慢步入人生的下半段,依然如她当初在明福坟前说的诺言,“永不言悔”,从没想过再找一个伴。

提到儿子尔家时,苏淑慧就会露出开朗的笑容。(摄影:林艾萱)

“我觉得我现在生活得很好,平平静静,我只想好好工作,努力把孩子养大。”她续说,“孩子慢慢长大,会开始了解事情的真相,而父亲的死因终究未明,我们当然渴望可尽速翻案,但新政府刚上,可能需要多一点时间,当然我们希望可以重新审判,我们想了解那一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尔家慢慢大了,淑慧会尽量让他免于曝光在媒体前,“现在一些比较多人出席的公祭活动或者是有媒体出现的场合会尽量少让他出现,我不大希望他频密出现在报纸或电视上,因身边的朋友或同学可能会问起他一些事情,或者出外时公众会认得他,我仅是希望他可以在平凡正常的环境下长大。”

9年前7月16日的那一天

再回遡这宗撕心裂肺往事,虽然时隔九年,她眼睛依旧泛红,心中那个痛,是永远都不会磨灭。“我明白即使是知道了真相,也改变不了什么,但不管是误杀或谋杀,我们都想要知道一个答案,尤其是对明福的父母,他们的痛是难于想象。”

她依旧记得,那个星期四她接到了明福同事的电话,说明福出事了,从反贪污委员会大楼跌下来,他们赶着过来要接她过去,“我听到电话后只觉得头脑茫了一下,我早上有看报纸说他被调查了,但大家都以为是列行性调查,隔天就会出来,我也不以为意。”她心里压根儿都没有联想明福会“死亡”,不是只是去调查吗? 

“那时,我还问明福同事,他受伤严重吗? 她唯唯诺诺,不敢告知真相。”她回忆,后来在路上,明福前媒体同行也致电来慰问她情况,当时她心里头开始有不祥预兆,直接了当问“他死了吗?”虽然媒体同仁已确定死讯,但依旧不敢直接告知。后来,她父亲看到电视新闻,确定明福的死讯后打电话给她,那一刻刀绞般的心碎让她至今都不敢碰触。

淑慧淡淡地回遡,眼睛泛红,“你知道吗? 我们星期二还一起去广场逛街看结婚戒指,因为没有大家属意的,明福说隔几天再来看,星期二我们还在一起,那是最后一次,之后星期三傍晚他被带进去后,就再也没机会出来……。”

本来他们早已构思的人生幸福画面,就在明福一跃身亡下,连奄奄一息机会都没有,就彻底毁灭。

苏淑慧与赵明福本来早已构思的人生幸福画面,就在明福一跃身亡下,连奄奄一息机会都没有,就彻底毁灭。(图:透视大马)

“我们早已策划,婚后生了孩子,我先回到他家乡亚罗牙也执教,靠近他父母好让父母可承欢膝下,而他再慢慢回归家乡,可能找个助理工作,明福不是一个对政治有野心的人。”她说,她跟明福都是不求大富大贵之人,他们只想平凡安居在家乡,好好生活一辈子,生多多的孩子。

“因为我跟明福都来自大家庭,明福特别喜欢小孩子,我们都希望可以有很多孩子。”说后,她停一下,喝一口咖啡,眼睛望向远方,继续说“嗯,如果他还在,他肯定会疼爱孩子,我们不会只有尔家,我们一定至少会有三四个孩子……,这是我们的计划,是的,是蛮遗憾的……”说完,轻轻叹了一口气。

而这本该幸福的人生画面,一个属于趟家平凡的幸福,就因为一宗被法庭列为“悬案”的案件,把赵家及苏家从此打入人生的黑暗面,至今仍是一宗无头冤案,没有真相,没有解释,没有任何应该承担的人去承担,而最终要承担这个生命之痛的人,就是明福身边最亲的人。

“我们只是一个平凡的人家,从来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她心疼明福父母,心疼儿子,更心疼明福的妹妹赵丽兰。“这件事或许对丽兰人生带来的变化更大,她扛起了去捍卫去争取的角色,她比谁都委曲。”她很清楚需要一个人站出来去扛起这个角色,也知道丽兰有帮她挡下一些媒体询问,让她跟孩子可以不受干扰,因丽兰了解她只想平淡低调生活。“丽兰付出很多,很多事都必须她去争取去斗争,我知道她很委曲。”

而成功变天后,这九年来从来不敢奢想的期待实现了,那一个晚上,她也感到激动,心里浮起的想法,就是希望她朝朝暮暮牵挂了近10年的夫婿的冤案,真的可以重新审判,给他们一个真相,让他们了掉这个心里最大的遗憾及牵挂。

是的,我们国家,至今,对赵家、苏家、小小的尔家,倘欠一个真正的交待。

我们都期盼,新政府能早日还原赵明福命案的真相,在沉冤未待雪前,我们不敢遗忘赵明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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