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三四个月全国大选就要来了，近半年的政治议题让人闷坏了。对大选欠缺热情和期待，对马旺配冷感，对各家政治评论无感，但倒是对选票心里有数，像我这样的选民大概不少吧。

近半年，反对派热烈讨论的议题，不是国阵的一百种问题，而是前首相马哈迪领军反对党。马哈迪的政治包袱堆起来可以直达圣母峰，希盟成员党领导层可能算盘打到珠离子散，算来算去算不到其他方程式，才接受这位争议性人物做将军，但他们自我说服了，选民呢？

去年就开始争论的废票派和务实派继续吵来吵去，说来说去都是那一些，什么投废票是选民的权利，什么投废票是益了国阵，其实两边都对，但都有局限，吵久了没有新论点，政治闷局破不了，更闷。

我平时不关心政党政治，不喜看政治评论，不参与政治辩论，不选边站。像我这种人可能会叫做政治冷感，这四个字好像是负面词，但我不太在意。我是对现行政治体制悲观的人，也不觉得这些政治讨论对我有任何思想上的启发。而像我这样的人，今届大选会去投票，而且绝对不会投废票。

我不是要来支持务实派的，为了证明这一点，我先谈我理解的务实派。务实派认同，在选战策略上，老马是希盟目前最好的首相人选。他们一定不喜欢老马，但是他们更讨厌纳吉，他们务实地接受这个安排，也呼吁大家接受，因为这个苹果比较不烂。

务实派认为，两粒烂苹果中选一颗比较不烂的，你可以说是选举政治的局限，但如果没有比代议民主更好的政治体制，你也只能接受这种玩法。肯定的，你一定会很不爽很无奈，但在政治博弈中，你得收起个人情绪和崇高的原则，想办法让最糟糕的一方输掉。

务实派通常能爬上高位掌握资源，因为古语有训：识时务者为俊杰。当然啦，不能忽略务实派内部的异质性，有功利主义派，也有温和改革派，不能一概而论。前者不理手段只管结果，不管黑猫白猫抓到老鼠的都是好猫，这吃相太直接，在这有梦最美的社会，观感不佳；后者满腔热血不忘初衷，算盘是搞走纳吉再搞老马，总之，改朝换代先来，希盟别当我lulu。这种说法有种乐观进取、希望在明天的感觉，比较被接受，

不过不管怎样都会被骂。功利主义会被人骂没有中心价值，温和改革会被骂太傻太天真。我对社会没有贡献，没资格骂人，我只能说，可以理解务实派的政治手段，但是不认为这种政治立场有力量改变体制，基本上他们根本不太谈体制。在现行政党政治的框架下，选民的选择，永远只有不知悔改的巫统1.0及改过自新（至少假假改过自新？）的巫统2.0，就算给你进化到3.0，你也还是在这框架内。

日本社会学者小熊英二在著作《如何改变社会》里说，代议政治体制的正当性，取决于民众是否拥有“我们的代表”的意识。事实上，“代表”和个人自由是有冲突的，所以代表制基本上是封建社会的产物，但即使如此，人民对“我们的代表”有完全的信任和认同，委托给他的权力才拥有正当性，不能是含着泪不甘不愿地从两颗烂苹果中做选择，如果是那样，政治体制就没有正当性可言。

在过去拥有稳固社群的社会，“代表”代表某一种文化、阶级、地区的群体，但在现代，社群式微，政治等于政党政治，而“代表”事实上不代表人民，他代表所属政党。这也是政党政治失去正当性的原因。

小熊英二在书中也引述被誉为近代民主之父的卢梭对代议民主的见解，卢梭认为，在代议民主制下，人民只有在选举期间是自由的，其余时候都是奴隶。我想卢梭说得不太对，在马来西亚的代议民主制下，人民在选举期间也是不自由的，因为被迫选择，而被迫选择谈不上自由。

废票派说投废票是选民的自由权利，是对现有政党不满的一种表态，务实来说（流行语），可能还要看现行选举制度让不让废票表态。确实，在一些采绝对多数制的国家，要通过一定的选票门槛才能当选，废票是有影响力的。但马来西亚用的是相对多数制，这制度很简单，谁多票谁当选，赢对手一票也是赢，在这制度下，废票等同废纸，影响不了选情。在废票无效的选举制度下投废票，只有一种结果，就是变相投选当权者，这也不是自由的真意。

如果废票派真的要主张选择权，可能要更积极一点，他们可以有两种选择。一是完全推翻现有的政治体制，另创新制（我不知道是什么）；二是在这体制里找空间和可能性，脱出政党政治的框架，重建政治社群。所谓的政治社群，是小熊英二说的“社会运动、对话、参与”。

小熊英二用一个很有趣的方式回答如何改变社会。他用聚餐为例子，说不管负责人如何安排都无法满足所有人。比如挑选两个餐厅让参与者选，有中餐和西餐，一定有人会说为何没有日本餐之类的。参与者不满高涨，以为换个负责人就能解决问题，但事实上是不可能满足所有人的。他认为，与其期待好的负责人，不如围炉煮火锅─大伙一起准备食材、一起煮，因为是集体参与，过程中多了交流和沟通，抱怨和不满度就会降低。

与此同时，这届大选投票要怎么投，已经有许多务实评论家给出建议，我个人比较采纳的建议是，投给你觉得不错的候选人，忘记他背后的老马幽灵。如果候选人素质太差，那就不要投，在家摇脚

目前也只能这样，不然还能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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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丽萍，从事传播教育工作多年，热爱阅读及旅行，志愿是成为养得起自己的全职写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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