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盟环境政策(二):青山绿水或海市蜃楼


林奕慧

尽管备受破坏环境的争议,但槟州的发展与推广机构却强调,填海计划下的人造岛,势必能带动未来经济发展。(档案照:透视大马)

“当前,马来西亚的发展并没有顾及环境的永续发展。虽然可开发的土地还很多,却不断地填海,破坏了海洋生态。采矿计划被批准,导致矿场周围的地区,都被尘埃污染至一片红色。无节制的森林砍伐,导致储水区消失殆尽,最终造成严重水灾。

建造水坝,造成蕴藏丰富多样生物的热带雨林逐渐消失……巫统国阵不理会环境生态的永续发展,反而屈服于大财团和他们的朋党,人民福利和生态平衡并不是他们的主要考量。” ——《希望宣言》“承诺39:平衡经济发展和环境保护”一年之后,环境破坏变本加厉,惟执政者已不再是巫统国阵。

开山

今年初,联邦政府入禀哥打巴鲁高庭,起诉吉兰丹州政府放任私营公司侵犯原住民习俗地。当地原住民为森林遭滥伐已抗争多年,终于迎来令人鼓舞的消息。

总检察长汤米托马斯指出,首相和内阁了解原住民所面对的苦难,因此决定采取法律行动,而这也符合希盟的竞选宣言,维护原住民的权利与福祉。

然而,同样是为了捍卫保留地,霹雳州的原住民却受到强硬对付。州森林局官员和警察部队拆除他们为阻挡伐木商所设置的路障。州务大臣甚至指控协助原住民的非政府组织抵制发展,让各方蒙受亏损。

但相关团体却发现,尽管仍有面积广大的空置土地可供种植和发展,希盟执政霹雳州这一年却准许多处生态敏感地带的伐木工程,估计数千公顷的森林保留地将被一扫而空。

我们不禁要问:难道森林局已改称伐木局?进一步而言,希盟政府若只是起诉伊斯兰党执政的吉兰丹州政府,本身却在霹雳州恣意开发并毁灭原住民生活,这种双重标准令人怀疑,希盟只是选择性地针对敌对政党,并不是真正为人民的权益着想。

至于已由行动党执政十年以上的槟城,其环境破坏程度亦令人咋舌。在多次发生水灾和土崩悲剧后,州政府并未行使权力停止山地工程,反而继续大肆进行山地开发计划。

面对被破坏的习俗地,原住民心中百感交集。(档案照:透视大马)

尽管专家和环保团体一再警告槟州发展计划所带来的安全危机和环境威胁,州政府仍一意孤行,势必展开更大规模且风险更高第一泛槟岛大道工程,无惧灾祸再度发生。

填海

泛槟岛大道工程所属的槟城交通大蓝图,不只涉及危险的山地开发,更包括了为人诟病的槟岛南端填海计划。该填海计划预计耗时15年打造三个人造岛,用以卖地集资支付交通大蓝图的费用。

当地居民和非政府组织皆促请州政府取消这一庞大项目,且已有专家提出能真正应对实际需要的公共交通替代计划。该较低污染的海域是多种鱼类和海鲜的繁殖地,填海计划将影响槟城、霹雳、吉打和玻璃市的捕鱼社群。

这些渔民大多属于B40群体,往往受教育程度不高,故难以转行。渔民生计断绝同时意味着,渔产的来源以至整体粮食供应链都受到影响。

腐蚀海岸线的巨型工程将永远地改变地貌、海流和生态系统,包括孕育丰富生物且具有重要防护功能的红树林和珊瑚礁。这些不可逆转的侵害所服务的,竟是一个无法解决交通阻塞问题并导致债台高筑的交通大蓝图计划。

这项填海工程所占据的面积超過了柔佛森林城(Forest City)。与槟城的情形不同,柔佛这一填海项目是在国阵执政时期,在没有多少居民和团体知情,因而也未有充裕时间表达立场的情况下就通过了。发展商在施工之后才意识到破坏大面积海草床,后悔却为时已晚。

若说柔州填海的后果已无法挽回,而应归咎于前朝处置失当,那么,现在以槟城论坛和渔民协会为首的好些团体,已透过各种管道多番向州政府以至首相提呈诉求和规劝,希盟执政党是否仍然置之不理?

 

填海工程的环境影响评估报告公开的时间极为短暂,即使报告已确定该计划的负面影响,槟州首长依旧在反对声浪中匆促宣布通过计划。(档案照:透视大马)

填海工程的环境影响评估报告公开的时间极为短暂,展示方式也设下诸多限制。即使报告已确定该计划的负面影响,槟州首长依旧在反对声浪中匆促宣布通过计划。

这种欠缺透明、草率而高傲的施政,所惠及只是富裕的发展商和奢侈房产买家。牺牲人民和环境所建立的所谓进步,其耗费的成本恐怕远远超过大蓝图上的预算数字。

采矿

环境议题总是环环相扣的。槟城的填海工程将由大规模的采砂活动支撑,需要从霹雳采集大约1亿8900立方米的沙子,因此这项计划实际上已经成为跨州的问题。

采砂活动所带来的环境问题亦不容小觑,但相关的环境影响研究尚未开始,填海计划却已势在必行。霹雳州环保团体已经指出,采砂活动将侵犯稀有海龟的产卵地,导致它们濒临绝种。

同样破坏地表和危害环境的尚有铝土矿业。国阵执政时,已于2016年开始实施铝土矿开采和出口禁令并数度延长禁令。

然而,水务、土地及天然资源部长西维尔却于今年二月宣布,禁令在3月31日届满后不再延续,意味着铝土矿业将恢复运作。

虽然政府后来又决定将禁令延长多半年,但也可能在制定标准作业程序后恢复彭亨的铝矿业,甚至扩展到其他州属,如登嘉楼和柔佛。

关丹道路、河水及沿海地带被染满红色的可怖景象历历在目,至今仍然无法完全恢复原状,希盟的表态却令人忧心忡忡。

西维尔认为,铝土矿的大量需求和丰厚盈利将带来可观收入,而2016年所爆发的铝土矿问题是因为运输不当和执法不力,只需解决这二者便可。但是,实际缘由与后果岂止如此?

铝土矿挖掘出的有毒红泥中含有致癌金属,曾导致彭亨河流的重金属指数远逾国家水质标准。而且,采矿和提取过程所散布的粉尘是放射性的,严重污染空气。

铝土矿挖掘出的有毒红泥中含有致癌金属,曾导致彭亨河流的重金属指数远逾国家水质标准。(图:欧新社)

此外,挖出矿物后,土地因受翻搅变得松动,要是没有复育或种植,则很可能酿成水灾。然而,这些采矿后的土地若要进行排毒和修复,耗时甚久。由于土地结构松弛,所以也不适合用以发展和建设。

不似澳洲拥有地广人稀的区域,马来西亚并没有“安全采矿距离”,因而不适合挖掘铝土。要是希盟政府果真恢复铝矿土开采,那将会是让矿业盈利优先于人民健康和环境保育。

倘若连国阵政府都能执行禁令,标榜新政的希盟没理由在决策时无视环境成本和公众利益。

减塑

希盟的环境施政所值得嘉许的是减少塑料的努力。环境部于去年推出“2018年至2030年零塑料大蓝图”,旨在减少废弃塑料,并鼓励现有塑料业者转为生产更环保的产品。

联邦直辖区部长也已宣布在吉隆坡、布城和纳闽落实禁用塑料袋措施,而明年起在三个直辖区全面禁止使用塑料管。有鉴于大马在世界废弃塑料污染排行第八,类似的举措若能扩大范围,将会是加强环保的一大福音。

除此之外,继中国禁止海外进口塑料垃圾之后,马来西亚迅速成为欧洲、澳洲、美国和日本的垃圾接受地。共有至少19个国家将自家废弃物以再循环为名送往本地丢弃。

政府已与各国商议对策,而在环境部的监管下,部分塑料垃圾已经开始运回这些来源地,有些非法塑料循环厂也开始受到对付。

然而,房屋及地方政府部长祖莱达认为,进口塑料废物的商业潜能可增加国家收入,因而该部门不会全面禁止,而是提高入口准证申请门槛与加强执法。

因此,长久而言,希盟政府是否真能减少我国的废弃塑料,仍有待观察和监督。

有鉴于大马在世界废弃塑料污染排行第八,类似的举措若能扩大范围,将会是加强环保的一大福音。(图:透视大马)

综评

由减塑方面的表现可见,希盟的环境施政总体上原可不必如此低劣,关键在于希盟的政治意愿以及优先考量为何。例如,希盟政府取消了受到原住民所反对的特隆水坝(Telom Dam)计划是值得肯定的。但是,尽管环境部表示,这是早在金马仑国席补选之前做出的决定,无可否认的事实是,杨美盈正是在为希盟候选人助选时公布这项好消息。

加上在处理伐木议题上对吉兰丹和霹雳厚此薄彼的手法,希盟不能回避这一质疑:希盟是基于政治利益考量作出决定,而不是从人民福利和生态平衡的角度公平施政。

《希望宣言》大力抨击国阵容许无节制地开山、填海和采矿等举措,导致了严重的灾害,让海洋和雨林的生态承受侵害。

讽刺的是,希盟执政后可说是变本加厉,我们几乎看不到其政策往永续发展的方向前进,显而易见的却是环境正义和环境民主的缺席。

这些破坏环境的政策,几乎都受在地社群和环境保护团体力阻,而且也都有专家就相关后果提出警告。但是,希盟政府在面对这些公众关注时皆敷衍塞责,毫不理会民间的需要和诉求。

联邦政权的改变没有带来环境政策上的改变。执政者的承诺落空,其思维和运作方式与前朝无异,决定权仍然由特定人士所垄断。

靠剥削环境所换取的经济成长,势必将为之付出代价。目光如豆的粗滥规划,最终将祸国殃民。无节制的发展所带来的不是短期损失,在全球暖化和气候变迁的威胁下,我们还得准备好隨時应付突如其来的重大灾害。

世界所欠缺的,究竟是快要消失的多样生态,还是富豪额外的奢侈楼房?

人类所需要的,究竟是维系生命的青山绿水,还是不能永续的海市蜃楼?

* 群議社社長,台灣中原大學宗教研究所碩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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